机场很小,但设施齐全,充满了浓郁的萨米文化气息,一眼望去尽是色彩鲜艳的传统图案装饰物。
他们没有雇佣向导,一辆经特殊改装的雪地越野车早已等候在机场外。
晏司机负责驾驶,公路两侧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原和森林,巨大的云杉和松树被积雪压弯了枝条,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冰雪拱门,天空低垂,呈现出一种介于灰蓝与粉紫之间的色调,那是高纬度地区特有的光影色彩。
偶尔能看到拖着雪橇的驯鹿群在雪地中漫步,鹿角在雪光中显得格外雄壮,远处,萨里山脉起伏的轮廓开始若隐若现。
这里是万岛国著名的滑雪度假胜地,但现在不算旺季,游客稀少,更显寂静,哈洛丁的度假别墅隐藏在一片俯瞰冰湖的私人森林深处。
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并不是一个恰当的拜访时间,两人先在小镇中心地带歇脚,入乡随俗地换上了厚厚的长款羽绒服,顺带品尝一下地道的拉普兰风味。
小镇不大,全是低矮的木屋建筑,外墙多漆成温暖的红色、黄色或蓝色,空气里弥漫着木材燃烧的松香味和咖啡的醇香。
午餐的主食是烟熏驯鹿肉和卡累利阿派。驯鹿肉肉质紧实而带有独特的野性风味,配以越橘酱的酸甜,很好地中和了肉质的厚重感。卡累利阿派是用黑麦做的船形酥皮点心,里面填满了土豆泥,顶上还放着一块融化的黄油和切碎的煮鸡蛋,口感质朴,但也还算可口。
奶油白鱼汤是用新鲜捕捞的北极红点鲑熬制的,奶香浓郁,鱼肉鲜嫩,撒上新鲜莳萝,一口喝下去,暖意会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是这两天来安斯年喝过最满意的一道汤品。
吃饱喝足,他放下木勺,看着窗外的飘雪,轻声问:“极光……据说在这里很常见?”
“嗯。”晏臻点头,他坐在靠近门的位置,目光扫过远处山峦的轮廓,“运气好的话,能看到。”
安斯年收回目光,语调俏皮地许愿,“希望一切顺利,等我们拜访完那位哈洛丁先生,景焕少爷……想要看看极光。”
“少爷想看,那就一定能看到。”晏臻答得理所当然。
安斯年被男朋友这幅昏君做派逗笑了,他站起身,“走吧,去会会那位科技新贵。”
目的地很快呈现眼前。
别墅的设计极尽北欧极简主义精髓——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幕墙,深色的未经处理的厚重木材构成的框架,线条干净利落,与雪松林背景完美融合。
靠近别墅百米范围内,空气中便弥漫开细微的电磁波动和红外感应网格,看似无害的雪堆里、树干上、甚至是屋顶边缘不起眼的装饰中,都隐藏着高精度的热能感应器和微型武器平台。未经授权的闯入者,恐怕瞬间就会被锁定电击甚至击杀。
晏臻将车停在指定的访客区域,刚下车,扫描光线便从入口的门廊上方投射下来,迅速扫过他们的身体和车辆。
“景焕先生,张先生,身份确认。哈洛丁先生正在等候。”电子合成音从门旁的隐藏式扬声器传出,沉重的深色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室内温暖如春,带着松木和皮革的淡雅香气。巨大的开放式空间,陈设简约到了极致,整张的北极熊皮地毯,整块的火山熔岩石茶几,线条流畅的真皮沙发,彰显着主人低调又奢华的品味。
埃罗哈洛丁正站在落地窗前。他大约五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得挺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窝深陷,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僻感。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眼神带着审视和略微的神经质,直直刺向走进来的两人。
“哈洛丁先生,冒昧打扰。”安斯年脸上挂起无懈可击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与热忱,微微颔首致意。“感谢您愿意见我们。”
哈洛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几秒,尤其是在高大沉默的晏臻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才微微点头:“景先生,关介绍你们来,说你们对维京符文石刻有独到的见解?”
这人开门见山,显然不喜欢寒暄。
“是,家祖对北欧文化,尤其是维京时期的符文体系颇有研究,留下了一些笔记和技法。听闻哈洛丁先生最近得了一件稀有的、带有特殊磁场反应的符文石?我们对此非常感兴趣,也希望能为它的复原尽一份力。”
安斯年从容应对,从晏臻手中接过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硬皮文件夹,向对方递了过去,里面是基于真实历史又融入了一些佐证的古籍复印件和修复方案草图。
哈洛丁接过文件夹,示意两人坐下。
安斯年随意地坐了,晏臻则沉默地站在他侧后方,目光低垂。趁着对方打开文件夹的这几息空档,两人的神识已经扫视完整栋别墅,然后一起落在了客厅的一角。
那里有一个用高强度防弹玻璃和特殊合金框架制成的展示台。展示台的中心,静静悬浮着一块奇异的物体,整体呈现出深邃的冰蓝色,表面布满了棱角与沟壑,内里却凝固着无数仿佛正在爆炸瞬间被定格的璀璨光点,像是被封存的星尘。丝丝缕缕的透明寒雾正不断从构件表面升腾逸散,又被展示台内部循环的控温系统精准压制着。
安斯年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他的神识紧紧锁定那块构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汹涌而出。
在构件最核心的位置,透过凝固的陨石内部,他能清晰地捕捉到一丝同源的灵气波动,仿佛一根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旧弦,被轻轻拨动了。
是九嶷大陆的造物。
而且是同样修行乙木化灵诀的木系大能用本源炼制的阵盘,这股气息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那样显而易见。
“哈洛丁先生,”
安斯年的声音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惊叹和难以掩饰的渴望,目光炽热地盯向那个展示台,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更符合一个痴迷的年轻藏家,“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冰封星核’?真是……难以形容。它的能量场……如此独特而强大。不知……您是否有意转让?或者,允许我们对其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条件,您可以尽管提。”
哈洛丁没有立即回答。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走到展示台前,凝视着那块“冰封星核”,手指隔着玻璃,轻轻勾勒着构件的轮廓,眼神十分的复杂,有迷恋,有期盼,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像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中年男同学。
“它的力量,超越了任何语言的描述。”哈洛丁喃喃道,“我花了很大代价才得到它。研究……可以考虑。但转让……不。”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似乎想继续讨论那些符文石刻的修复方案。
恰在此时,哈洛丁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声,他的脸色骤然剧变,之前的沉稳和孤傲瞬间消失,换成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和焦虑,连手指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