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低骂一声,语速变得飞快,带着浓重的不安,“抱歉,景先生,我必须立刻处理一个紧急情况,非常重要!”
哈洛丁甚至没看安斯年和晏臻,抓起搭在沙发上的深棕色羊毛大衣,一边快速穿上一边急促地说:“我们晚上再谈!晚上!请务必等我回来!”
他说着话就已经冲向了门口,“管家会安排你们离开!晚上见!”
话音落,别墅的智能系统已经为他打开了门,寒风裹挟着雪沫涌入玄关,哈洛丁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中。
整个变故迅雷不及掩耳,从蜂鸣响起,到哈洛丁近乎失态地离开,前后不超过一分钟,客厅里只剩下安斯年和晏臻面面相觑,以及那个连身体都没有、播放着舒缓音乐的智能管家系统。
“什么情况?他也不怕我们直接撬柜子把东西拿走了?”安斯年嘴里玩笑着看向晏臻。
“大概,对自己设计的高科技安防太自信了吧,人家毕竟是搞这个起家的。”晏臻顺着口风也调侃了一句,眼睛依旧盯在展柜上,似乎有那么一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呵,没必要。”安斯年站起身,再度感应了一下那道熟悉的灵气波动,提出了备用方案:“晚上等他回来再说吧,实在谈不拢价格的话,用‘延寿丹’换也可以,五十年呢,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了诱惑?”
晏臻勾了勾嘴角,智能管家的语音适时响起:“景焕先生,张先生,请在十分钟内离开别墅。晚上见。”
事已至此,多呆无益。
安斯年回想来路上在附近森林感应到的那些浓郁生命气息,这地方的高山植被肯定和平原的有挺大区别,不如趁着空闲再去捞上几株。
事实如他所想,循着气息找到了一株变异的铃兰,还有一小片高山火绒草,也就是大家儿时听过的那首经典外文歌里的‘雪绒花’,毛茸茸的叶片,形状像狮子的爪子一样。
雪越下越大了,两人没再继续找下去,回到停车的地方,还隔着挺远,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张像是用暗红色墨水书写的卡片,别在了车门上。
卡片材质是某种带着纹路的厚重羊皮纸,散发出一丝混合着铁锈与蔷薇香的诡异气味。
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华丽繁复的花体字母书写的英文,暗红的墨迹像是凝固的血液,透着一股阴冷和不祥:
“想要‘冰封星核’?或者,他的命?布加勒斯忒,弗拉库塔街尽头,‘遗忘之井’……恭候大驾。”
落款处,一个小小的抽象图案,是一只倒悬且展开双翼的蝙蝠,蝙蝠的心脏位置,则是一个荆棘缠绕的十字架。
晏臻的英文比安斯年稍好些,但这花体也太繁杂了,辨认了好一会儿。安斯年轻轻拿起那张卡片,侧头看他,“布加勒斯忒……传说中吸血鬼的祖地?这是老的来了?”
晏臻目光也落在那卡片上,“大概是。所以刚才哈洛丁是被故意叫走的?回去看看。”
“嗯。”安斯年的手指轻轻一捻,那张卡片瞬间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连一丝气味都没留下。
再次回到哈洛丁的别墅,大门洞开,沉重防弹门向内扭曲变形,边缘残留着巨大的撕裂状爪痕,门口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电子元件和几滩尚未完全冻结的暗红色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腥气和另一种冰冷腐朽的甜香,和刚才那张卡片还有雾城那只金发吸血鬼味道近似。
安斯年和晏臻对视一眼,神识悄然张开,踏入室内,昂贵的北极熊皮地毯已被大片暗红浸透,凝结成紫黑色的硬块,火山熔岩茶几碎裂成几块,墙壁上溅满了放射状的血点和碎肉组织。
那个曾悬浮着“冰封星核”的合金框架展示台,此刻只剩下一个扭曲的金属骨架,中间一个黑色的大洞,强化玻璃已经融化成不规则的滴状物,残留的气味也正在缓缓消散。
构件,自然无影无踪。
所谓的高科技防卫系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微型机枪平台被某种巨力砸扁;屋顶边缘的高精度探测器被连根拔起,电磁防护网发生器则被洞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焦黑窟窿,结构彻底熔毁。
晏臻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细节,“至少三只,擅长近身格斗和精神压制。”
他走到展示台残骸前,难得地啧了一声,语带遗憾,“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就动手抢了,省得麻烦,也不知道那位科技新贵还活着不。”
安斯年也走过去瞄了一眼,“好歹是条人命,既然这么盛情地邀请,那就去吧,去会会这位热情好客的老蝙蝠。欠我们的东西,总得连本带利拿回来。”
“……嗯。”
晏臻缓缓地答应一声,脸拉得老长,他家小少爷还没看到极光呢……
飞机穿透云层,将万岛国的冰雪世界抛在身后,飞向东南欧那片笼罩着神秘与阴郁传说的大地——芦苇国。
舷窗外的景色从北欧的澄澈空旷,逐渐过渡为中欧的丘陵起伏,最终定格在布加勒斯忒那一片灰蒙蒙的城市轮廓线上。
落地后出了机场不到十分钟,两人见到了对接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留学生,晏臻老乡京都人,嘴皮子挺溜的,在他幽默且流利的介绍下,宽阔的林荫大道,宏伟的东正教教堂金顶,以及深受高卢国风格影响的古典主义建筑群……这些属于上城的景象浮光掠影地从车窗外飘过。
他们的目标,深藏在这些光鲜的表皮之下,最污秽绝望的深渊——弗拉库塔街,这座城市一道化脓的伤疤。
它位于城市东部的边缘地带,曾是老旧的工业区和废弃的铁路编组站,如今那些锈迹斑斑的厂房、倒塌的烟囱、废弃铁轨和高架桥墩,构成了一片庞大地下贫民窟的骨架和入口。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至极的混合气味:潮湿发霉的砖石味、腐烂垃圾的酸臭味、劣质酒精的刺鼻气味、还有最底层人群聚集区挥之不去的排泄物恶臭。
车子在距离街口还有几百米就被迫停下。前方的道路已被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报废汽车和随意搭建的破烂窝棚彻底堵塞。
晏臻老乡熄了火,眼神带着畏惧,朝后座的安斯年和晏臻努了努嘴:“两位老板,只能到这里了。里面……不是车能进的地方。记住,别和任何人眼神接触超过三秒,别碰任何东西,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像食物的玩意儿,还有,别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