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帝国西境的“沉默塔”地基再次裂开。上次血书事件后,朝廷加派重兵封锁工地,并下令将所有与“音律相关”的书籍焚毁。然而今夜,守卫们却发现塔心封印的铜棺开始渗出黑色液体,顺着砖缝蜿蜒流淌,所过之处,禁音符文逐一黯淡、剥落。
更诡异的是,那些液体竟在地面自动汇聚,形成一行行文字:
>“你们埋下的不是镇压,是唤醒。”
>“每一颗被压抑的心跳,都是倒计时。”
>“她回来了,带着所有被抹去的名字。”
负责监工的御史当场昏厥。次日清晨,皇帝亲召国师问策。太极殿内,香烟缭绕,龟甲灼裂,得出四字谶语:“**笛动星移,王生于野。**”
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全国搜捕一切持有乐器者,凡吹奏非官方曲目的,一律以“惑乱民心”罪论处;另派遣铁骑三千,直扑心灯院,意图夺走“归音”玉笛,将其熔铸于沉默塔塔顶,作为终极镇器。
消息尚未传至书院,阿澈已在幻象中苏醒。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桂花林中,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甜香。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脖子上挂着一枚糖纸风铃。她背对着他,轻轻晃动身子,风铃叮当,奏出一小段《萤火虫》的尾音。
“你是……Y-1?”阿澈试探着问。
女孩没回头,只轻声道:“我不是她,我是她记得的一个人。”
“谁?”
“一个本该死去,却被歌声救活的女孩。”她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平凡却明亮的脸,“我五岁那年发高烧,梦见白衣姐姐牵我手,教我唱歌。醒来后,我就活了。后来我成了母亲,有了女儿,再后来……战争来了,城市塌了,我死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我唱过的歌,还在别人嘴里活着。所以,我又回来了??不是以肉身,而是以记忆的形式。”
阿澈怔住。
“你也一样。”女孩走近他,伸手触碰他胸口,“你之所以能听见那些声音,不是因为你耳朵特别,是因为你体内流淌着‘音种之血’。那是林觉当年播下的种子,经过七代传承,终于落在你身上。”
“可我什么都不会!”阿澈摇头,“我不懂乐理,不会作曲,甚至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女孩笑了:“真正的音乐,从来不需要看懂谱子。它只需要一颗愿意倾听的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钟声。七响,急促而沉重??这是心灯院遭遇外敌入侵的警讯。
阿澈猛然惊觉,自己其实从未离开竹林。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意识穿梭于“心核频率”之中。现实里,狂风卷起落叶,弟子们手持竹杖列阵于山门前,而远方尘土飞扬,铁蹄轰鸣,朝廷大军已然逼近。
他踉跄起身,抓起地上那支“归音”玉笛。
指尖触碰刹那,一股电流般的热流贯穿全身。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发出的不再是人声,而是一串纯粹的音符??C#、E、G、B?,四个音叠加成和弦,竟让空中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横亘于书院与官军之间。
骑兵冲锋至前,战马齐声嘶鸣,纷纷人立而起,无论如何鞭打都不肯前进半步。将领怒喝连连,命弓箭手放箭。羽箭飞出刹那,竟在空中扭曲轨迹,化作点点光屑,如同被某种无形之力分解。
“妖术!”将军怒吼,“给我砸了那支笛子!”
数十名精锐甲士持盾冲上台阶。就在他们即将破门之际,阿澈闭上眼,将玉笛凑至唇边。
他没有学过如何吹奏。
但他记得梦里的歌。
于是他只是轻轻吐气,任由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旋律自然流出。
第一个音落下,井水沸腾。
第二个音响起,竹林全体弯腰如拜。
第三个音扩散,三百年前林觉埋下的双笛残骸破土而出,环绕阿澈旋转不息。
第四个音穿透云层,南天极光再现,这次却是七彩交叠,宛如虹桥降临人间。
而当第七个音终结时,整个心灯院爆发出一阵无声的共鸣??所有曾在这里学习、修行、死去的人的记忆,尽数注入玉笛。阿澈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那是《传灯谱》中最深层的“心核铭刻”。
他不再是阿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