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承音者”,是集体记忆的容器,是千年悲欢的载体。
他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泉,望向山下大军,缓缓开口:
“你们以为,封住嘴巴就能消灭声音?”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直接在脑中响起。
“可声音不在唇齿之间,而在心跳之中。你们可以杀尽乐师,烧光乐谱,筑起高墙隔绝天地之音……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哼唱,只要还有一颗心为他人跳动,这首歌就不会消失。”
他举起玉笛,指向天空。
“因为爱,本身就是最古老的旋律。”
刹那间,异象陡生。
全国各地,凡是曾接触过《传灯谱》片段之地,皆有反应:北方战场废墟中,一名重伤士兵在弥留之际哼出《醒春谣》,身旁战友竟奇迹般止血复苏;南方牢狱内,囚犯们以镣铐击地,合奏《萤火虫》,铁门应声崩解;就连皇宫深处,太子独自抚琴时,琴弦无故自鸣,奏出“七情曲”之“舍”章,令他泪流满面,彻夜难眠。
而在西域沙漠,那名独眼老者终于抵达地图终点。黄沙之下,赫然埋着一座圆形神殿,顶部镶嵌着巨大水晶,内部结构竟与心灯院古井完全一致。他颤抖着手推开石门,只见中央祭台上,静静摆放着另一支玉笛,与“归音”如出一辙,唯独刻着两个不同的字:
**启明**。
他刚想上前,耳边忽闻童声轻唱。
回头望去,漫天风沙中,浮现无数虚影??全是历代音种者:盲童、老兵、舞娘、哑女、学者、囚徒……他们手牵手,围成巨圈,口中吟诵的,正是《传灯谱》序言最后一句:
>“歌本身不是终点,而是桥梁。”
老者跪地痛哭。
他知道,这场跨越千年的抵抗,终于迎来了转折。
回到心灯院,朝廷军队已全面溃退。将军临走前回头一瞥,只见阿澈独立山巅,白衣猎猎,手中玉笛熠熠生辉。那一瞬,他仿佛看见少年身后浮现出万千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皆含微笑,齐声低语:
>“我们回来了。”
数日后,一封密报送入皇宫:沉默塔彻底坍塌,地基下挖出大量刻有反人类实验记录的金属板,证实其真实用途为抽取民众情感能量,用于制造“无感统治者”。举国哗然,民怨沸腾。边境诸城接连起义,打出“还我心声”旗帜。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废除静默法令,宣布重建心灯院为天下共学之所,并亲自前往山中致歉。他见到的却是一座空院??弟子们皆已散往四方,传播《传灯谱》,唯有那支“归音”玉笛留在原处,旁附一信:
>“王者不在庙堂,而在民间。
>王权不在诏书,而在歌声。
>若你真心悔悟,请允许每个孩子自由歌唱。
>那才是真正的治世之音。”
皇帝读罢,久久伫立,终下令将此信镌刻于太庙石壁,与历代祖训并列。
又十年。
某日清晨,边关哨兵发现一名流浪少年躺在城墙根下,怀里抱着一支破旧陶笛。他衣衫褴褛,面色苍白,似久病未愈。哨兵正欲驱赶,少年忽然睁眼,对他笑了笑,然后举起陶笛,轻轻吹了一声。
单音。
极短。
却让整座城楼上的铜钟齐鸣,惊起飞鸟无数。
哨兵呆立原地,耳边回荡着一句不知何时听过的话:
>“当你听见她,别怕,那是爱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