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码分明,童叟无欺。
这个道理,崔衍再明白不过。
他稳了稳心神,试探道:“九公子若是想让崔某进京照应那位沈姑娘一二,恕在下……”
话音未落,唐九霄指节轻轻叩了叩廊柱。
两声突兀闷响,干脆地截断了崔衍未尽之词。
“崔大人误会了。”
他唇边笑意未减:“我今日来,并非要你照应,恰恰相反,我是要你将人看得更紧些,务必全须全尾地送进宫里。”
崔衍骤然抬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瞥过那道齿痕。
“这……”
他一时没想通这意图:“恕崔某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崔相爷不是忧心她搅乱大局么?”
唐九霄似笑非笑:“可若这枚棋子,反过来能为咱们所用呢?”
一言既出,眼前几近无解的阳谋竟被点出一道裂隙。
心思转圜几道,崔衍看向对方的眼神愈发复杂难辨。
他仍记着先前自己亲自上门要人时,唐九霄那般姿态,是何等的迷恋不舍,寸步难离。
这才刚过多久,一旦算计起来,竟是如此冰冷彻骨,不留余地。
当真是……疯子。
他心底蓦地窜起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仅是眼前的唐九,恐怕蜀州唐家的人,骨子里都带着这般不顾一切的疯劲。
说来,最初与他接触的唐家人并非眼前这位九公子,而是与他同父异母的唐二白。
那唐二论起来,与他还有几分拐着弯的亲戚情分,然而,那位的手段之酷烈直白,比这位九公子尤甚。
当初得知唐二白因错被禁足蜀州时,他心底还暗自松了口气。
怎料眼前这位看似好说话,心机竟比其愈加深不可测。
唐九霄支给他的每一笔银钱,数目都恰巧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堪堪能解他燃眉之急,却又分毫不让他真正宽裕。
分明是饮鸩止渴。
雪球越滚越大,他的胃口也早非昔日可比。
从最初的几百两,到如今,已是数万之巨。
崔衍何尝不知,终有一日这债台高筑会轰然崩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可人总是心存侥幸,觉着自己能等到翻盘的那一日。
思及至此,崔衍心头竟难得生出些许真实的怜惜,同病相怜地暗叹一声。
连他自己都被这位九公子拿捏得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