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是他的人,要是在自己手上出了差池,恐怕难辞其咎。
谁曾想,就在入住官驿的当夜,竟横生枝节。
更漏刚敲过三响,伴随着骤然炸开的爆裂声,熊熊火光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天幕。
崔衍正于府中宴饮,闻讯匆匆离席时,整条街巷已陷入一片混乱。
万幸,爆炸源头不在官驿内,而是与之相邻的一处空宅。
但火借风势,官驿西侧厢房仍遭波及,瓦砾飞溅,窗棂尽毁。
时值年关,各州遣使皆在官驿下榻。
这番动荡之下,首当其冲牵累的便是住在西边厢房里江南道苏杭二州的遣使。
廊下,沈卿云以绢帕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浓烟弥漫,刺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烟气里。
“痕迹都抹干净了?”
她嗓音极轻,几乎要融在夜风里。
“姑娘放心,阿玉办事从无疏漏,何况本就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咱们不过借势而为罢了。”
她身侧提着灯的青篱唇瓣微动,声若游丝:“苏杭那两位大人经此一遭,吓破了胆,正闹着要即刻离京呢。”
“税银未清,岂容他们说走就走?”
沈卿云唇边掠过一丝冷意,回道:“且看着吧,大殿下正等着这个由头呢。”
廊下烟气未散,一墙之隔的府邸已化作断壁残垣。
崔衍匆匆勒马,却见两道身影好整以暇地立在焦土前,忙不迭翻身下马,躬身行礼。
“臣参见大殿下,楚世子。”
未熄的火光映出青年朱紫常服上的云纹,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崔衍肩后的驿馆:“崔统领行色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回殿下,臣前日奉旨接人入京,那位姑娘正下榻驿馆。听闻走水,特来查看。”
未等景昭回话,楚晏宁率先调侃了句:“原是如此,远远见崔大人率众而来,还当是京兆府救火不力,劳动缇骑亲自问罪来了。”
崔衍额角冷汗涔涔。
谁不知这位楚世子去岁刚任京兆府少尹,眼下最是较真的时候。
“世子爷说笑,缇骑和京兆府向来各司其职,崔某岂敢越俎代庖?”
“是么?”
楚晏宁剑眉一挑:“看着崔大人面色如此凝重,还以为这宅里私藏的火药,与您有旧呢。”
此话一出,惊得崔衍脊背发凉。
“案情未明,不可妄断。”
景昭适时开口圆场,声音温润,却自带威仪:“崔统领接的那位姑娘,此时可还安好?”
“驿馆虽有波及,幸而无碍。”
得其解围,崔衍忙不迭躬身回道:“倒是江南道的两位遣使……受了些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