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烛一言不发,啜泣的颤动能让刀客感觉到他还醒着,而不是昏了过去。
一主一臣,最后短暂地停在一片雪林里。
刀客本不想停的,可以的话,应该连跑三天三夜才能勉强算安全。
但是夜行山雪路,马匹又不小心崴了蹄子,需得停下歇息,否则怕是会跑死马。
雪林很冷,树上不时滴落水珠,顺着掉进脖子里,冷得唐夜烛一激灵。
刀客把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薄薄一层只能聊以慰藉,道:“睡一会儿吧,很快要继续赶路了。”
为逃避追踪,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生火取暖,难免受冻。
唐夜烛何曾体验过这种日子,唐府处处灵气供暖,他在室内呆得久了,还会觉得穿得太热,许多次乱脱衣服被夫人批评。
“不用,你穿着吧。别着凉了。”唐夜烛的声音很哑,两眼红肿,低身在地上擦擦,坐在一块比较柔软的雪堆上。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须臾,抓起一把雪,沙沙地抹在眼睛上。
刀客一愣,道:“少主,您这是?”
“我眼疼,好烫。”唐夜烛皱着眉,用力地拿着雪擦眼睛。
刀客越是说这样皮肤会皲裂,他便越是不知跟谁作对似的,来来回回用雪揉眼。
半晌,眼皮是没那么红了,却擦出许多血丝。
刀客沉默片刻,起身去马包取物。这马是唐夜烛的马,包中装的大多是一些香膏、糖果,或者发绳玩物等等。
他取来一盒拇指大小的香膏,挖去一豆,又怕浪费,拐回去一半,才过来涂到唐夜烛眼睛附近,轻声道:“抹点香膏,否则明天皮肤干疼更难受。”
可谁知,唐夜烛嗅到这香膏的味道,竭力忍耐片刻,眼中却又掉出豆大的泪珠,气若游丝道:“这和我额娘的味道一样…我再也闻不到额娘了。”
……
不知过去多久,他埋首在自己的膝盖之间,道:“刀,我只会哭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刀客低声道,“为家国落泪,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懦弱。”
夜色渐浓,唐夜烛蜷缩在雪里,盖着自己的九尾取暖。他嘴里含着马包里找到的最后一颗麦芽糖,勉强稳定情绪道:“从现在起,我可以用断魂了。”
刀客点头,谢观止也明白过来。
剑与人的命运绑定,若想能够驾驭自己的剑,那就至少需得明白此剑含义在何。
幼时唐夜烛问什么时候能用断魂,刀客无奈不语。
想必如今,就是再怎么想要回到那段时候,却也来不及了。
唐夜烛顿了顿,手指捏着自己的尾巴尖,低声说:“刀,我难道真的会像预言里,为别人带来不幸吗?我是不是离人们远一点比较好…该去哪里呢,还有哪里会要我。”
刀客久不言语,让观看的谢观止急得冒汗,不禁低叹一声。
可谁知,这一叹,刀客竟也叹了声,她惊讶地抬了下手,发现刀客的身体现在竟然由自己操控。
“刀?”唐夜烛眨眨眼,在等待回应。
谢观止不由得放轻声音,摸了摸唐夜烛的额头,认真地看着他,道:“不会的,夜烛,发生这些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以后会成为很温柔的人,会为周围的大家带来幸福。”
“嗯…我也希望。”唐夜烛勉力微笑一下,须臾,在疲乏中昏昏睡去。
谢观止很快又回到旁观的视角。
唐夜烛大概睡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刀客一直端坐在少主身旁,目不曾移,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唐夜烛的睡颜。
看得几乎依依不舍,这长久的注视也并没有被记忆片段跳过,不禁让谢观止心感不妙。
果然没过多久,山脚亮起火把,是追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