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未离开钱庄,还在与掌柜吩咐些事,便见得有仆从匆匆而来,似是院内发生了什么急诊,需得请郎中来处理。
她本就是医者,跟前既有伤患,便没有什么置之不理的道理。
不料踏入室内,见到的竟是崔时雪与那俊秀侍从这般情形。
“得罪。”
沈卿云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拨开贵妇染血的手,待看清伤口时却微微一怔。
原以为是多严重的伤势,不过是指节长的皮肉伤,血珠正从不深不浅的伤口处缓缓渗出。
她抬眸看了眼面色苍白那侍从,又瞥向失态的崔时雪,心下多了几分探究。
取出纱布和药瓶,语气平淡:“创口不深,敷些金疮药便可。”
崔时雪这才敛起失态,用绢帕慢条斯理擦拭染血的指尖,强自恢复往日的从容:“有劳姑娘。”
沈卿云利落地包扎好伤口,始终垂眸避开二人间暗流涌动,只别首似是身体不适般低咳了两声,哑声嘱咐道:“近日饮食宜清淡,忌酒腥,伤口结痂前莫要沾水,否则,恐怕会留下疤痕。”
西竹已恢复平静,苍白的脸上却凝着化不开的哀戚,目光如沾露的蛛丝般缠绕在贵妇身上。
“姑娘是个聪明人。”
崔时雪扫过少年湿润的眼角,转向沈卿云时已戴上雍容面具:“知道什么该看,什么该忘。”
“夫人多虑了。”
沈卿云并未落入话术陷阱,平静回道:“您掌中权柄足以定我生死,我又何必自寻死路?”
崔时雪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欣赏。
“不错。”
她意有所指:“很清醒嘛,保持这份清醒,方能在宫墙内活得长久。”
闻言,沈卿云悬着的心略放下三分。
短短数语,她已窥见一线生机,至少在与崔家正面冲突之前,那位深宫里的贵妃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毕竟,任谁见了她这副病骨支离的模样,哪有人会相信她当真胆大包天要与崔家作对?
暮色降临时,崔府内灯火通明如昼。
崔时雪指尖划过账册上猩红的朱批,妆容精致的脸庞渐渐凝霜。
原以为这个冬天府上最大的开销是送族老去温泉山庄避寒,此刻才惊觉。
这群蠹虫年节从账房支取的银钱财物,竟比去岁整整翻了一倍!
“贪得无厌……一个年节,居然要挥霍这么多钱!”
她脸色难看,霍地重重阖上了账册:“这群老家伙,真当我是能点石成金的神仙不成?”
可这些族老偏偏动不得。
三皇子来日能否登临大宝,还需借重这些老辈的声势。
崔时雪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皮被发髻坠得生疼。
“夫人息怒。”
西竹适时奉上参茶:“先喝口茶提提神。”
就着他的手饮了半盏,崔时雪忽然卸了力,朝软榻上靠去,抚上他裹着纱布的脖颈,嗓音疲倦:“西竹,别再给我添乱了,眼下我真分不出心思来应付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