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竹顺从地俯身,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再也不敢任性了。”
崔时雪笑了笑,指腹掠过他颊侧:“今日可吓着我了,还疼么?”
西竹轻吻她的手指:“疼的……不是这里。”
“是这里?”
崔时雪将手探进衣襟按在他心口,感受到掌下急促的心跳:“白日里是我说重了,不该提送你回去的话。可你这心思啊……”
她指尖微微用力,戳了戳那片光裸的肌肤:“未免太过僭越,也就是我,若换了别的主子,你早没命了。”
西竹眼底掠过一丝涟漪。他没想到这位向来高傲的夫人竟会向他解释。
“但你要记住分寸。”
她忽然凑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语气却骤然转冷:“别因我待你宽容,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是。”
少年喉间溢出的应答轻得像叹息,仿佛正竭力压抑着某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崔时雪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指尖在他颤抖的背脊上轻轻抚过:“不说了……我怎会真舍得将你送回去?”
她比谁都清楚这少年在品墨坊经历过怎样的噩梦。
在家族倾覆前,西竹也曾是国子监里芝兰玉树的小郎君。
直到一纸贬谪令下,这株青竹被硬生生折断了根茎。
那般清绝的容貌成了原罪,有心人舍不得让他随家族流放苦寒之地,一纸奴契,抹去了他的姓氏,尚不碍人事的小公子成了品墨坊里的小倌。
初遇那日纯属意外。
她正百无聊赖地挑选着新献上的少年郎,总觉得满园男色皆不入眼。
忽听得厅外传来凄厉哀嚎,一个浑身是伤的身影踉跄闯入席间,如受惊的幼鹿般滚到她裙边。
发丝被龟公粗暴揪住拖行时,少年突然抬头。
那双黑白分明的清冽眼眸猛地撞进她心里。
太像了。
像极了她少女时期追逐过的那双眼睛。
“我要他。”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
从此之后,品墨坊少了名小倌,荣国夫人身边多了位叫西竹的新宠。
只可惜,案头事务未毕,远未到耽于声色的时辰。
崔时雪不过逗弄片刻,便遣他先回房中候着。
西竹依言退出,轻阖屋门。走下汉白玉砌的石阶,正穿过空寂的回廊时,拐角忽地转出一名提灯侍女。
灯光映亮那张面容的刹那,西竹恍惚了一瞬。
“阿玉姐姐。”
他旋即回神,急步上前压低嗓音:“怎敢贸然来此?可是明镜台……出了什么事?”